聽不到的絮叨
推開您的房門,屋內一切如舊。兒媳給您上一柱香,磕一個頭,再坐下來給您絮叨絮叨。
恍然如一夢,卻物是人非。
爸,您走了半月了,可一直感覺您還在我們身邊。仿佛您從未離去。自從給您辦完喪事,媽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也不太怎么說話。這幾日,媽的冠心病心絞痛又犯了,好說歹說,媽才去輸水。我知道媽的想法,她總說您還在家里,她想在家陪您過了五期再說,可治病要緊啊。唉!我想婆婆應該需要一個時間,需要她自己慢慢的調節。說來這應該怪您,是您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沒有把媽照顧好。您才六十一,婆婆五十八,都說老伴老伴,老來相伴,您卻駕鶴西去,留下婆婆獨自孤單。您在世時,大事小事從不需要婆婆過問,您總是讓婆婆舒舒服服的過著輕閑的生活。我能想象的到,您一定從年青時就寵愛著媽,不讓她受難為??涩F在,您怎么忍心離去?您怎么忍心看到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媽?爸啊,我說的在理吧。
爸,您有沒有看到您的兒子,他的背再也不象從前那樣筆直。從您四個月前查出身患絕癥的那天起,他的頭上就添了幾多白發。我一直以為,您是一棵高大健壯的大樹,我們在您的呵護下,無憂的生活??赡捏E然離去,逼著我和老公長大,逼著我們成熟,逼著我們去面對風吹雨打。爸啊,您有沒有看到,在您出殯那天,您的兒子在靈車前面送您。他面向靈車,退一步一磕頭,退一步一磕頭,眾人拉不起跪在您面前的他。有多少人陪著我們流淚,陪著我們心碎。人說,如果男人在夜里默默的流淚,那是他失去了珍貴的東西。是啊,老公他變的堅強了,他不會在人前懦弱,他可以從容的面對一切。爸啊,您可以放心的離去了,您從小嬌慣的兒子已經長大,他現在完全可以撐起咱這個家。
爸,咱家這一段時間經歷了這許多事,您的孫女也懂事多了。女兒是您和媽一手帶大,小家伙從小習慣踩您的肚子往上爬,您更是寶貝長寶貝短的整天寵著女兒。每次女兒被我們訓,您總會給她撐腰……從您查出病后,我們一直瞞著女兒,沒告訴她您得的是不治之癥。在這個暑假,當別的小朋友都由家長帶著去參觀世博會時,我們卻連帶著她去超市的空都沒有。隨著暑假的結束,希望、盼望在她的眼神里慢慢的變成了失望。可小家伙沒有一日不盼著您快快好起來,她甚至還在日記里寫下,由于爺爺生病了,爸媽沒空帶她去世博會,但等爺爺好了,就會去的。女兒常念叨,等爺爺好了全家可以去遠處玩;等爺爺好了,可以接她上學放學;等爺爺好了,會給她買好多好吃的……每每此時,我心里總是堵的難受。是啊,可什么時候,您會好呢?我們不惜用錢、用藥來延長您一分一秒的生命。您在,我們就都是有爹的娃,您不在,我們就成了沒爹的孩子。
爸,我進咱這個家門十年了。十幾年前,在老公與我訂親的前一夜,您與老公促膝長談,您問老公:“兒子啊,本想與你找個能操持家務的女子,可小張卻一點家務不會干的,你后悔嗎?”老公回答不后悔。于是,我就進了咱這個家門。于是,您就象父親一樣寵愛著我這個兒媳。每次外出,您給我捎的各種小禮物總比給姐姐的多??稍谀牟¢角?,我卻是最不孝順的。您總是以兒媳伺候不方便的理由,不讓我照顧您,您卻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樣的滋味。我只有在您最后昏迷的幾日,在您床邊守候。當我摸著您身上的溫度從腳尖慢慢的變冷,我是多么的無奈與悲痛。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會不顧您的反對,在您身邊伺候。是的,我是最不孝的。在您臨走前,您一定想看孫女最后一眼,我回娘家本想帶回女兒,可我權衡再三,怕給女兒的一生留下忘不了的恐懼,我沒帶女兒回來。就在我趕回來的十幾分鐘后,您掉下了辭別的眼淚,您走了。我頓時明白了,您在等我把女兒帶回來。是我太自私,為此我將懊惱一生。
爸啊,病魔把您折磨的只剩一副骨架,可笑容最后卻定格在您的臉上,看不出有一絲的痛苦。您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您的兒女們哭在地上,我們近在咫尺,卻陰陽兩相隔。我怎么也不會想到高大的您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我們誰都無力阻擋死亡的腳步悄然地來臨。在這個世界上,曾經支撐著我們這個家的人,曾經愛著我們家庭每一個人的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宛如一抹夕陽,一縷清風地消失生命的盡頭。
又是一年落葉稠,孤子心畔,倚窗淚雙流。兩天后就是仲秋團圓節了,可這個節,我們該怎樣來過?您讓您的兒女怎樣面對您的離去,怎樣面對生病的媽?我自己難以撫平心中的悲傷,更不敢去看婆婆那凄然的眼神,我又該怎樣安慰悲慟失落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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