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學霸。大家都這么說。

自習室內只聞“沙沙”的落筆聲，偶爾翻動書頁帶來的摩擦聲交雜著停筆思考問題時宛如時間定格定格般的沉寂，這便是身為學生的他們現在能奏出的最美的旋律。在數學邏輯亦或是文字修辭中尋找夢寐的未來，只言片語便能勾勒出理想所向，在這一點上，他們是相同的。然而有些人，總歸是有些不同的。不用深究，那明晃晃的分界線就擺在眼前。他們，稱呼分界線另一端的人為學霸。原因很簡單，在那一張張成績單中便可窺視一二。每每有人提到他，語氣總有六分敬佩三分無奈混著一分酸楚，他就是個學霸，不用在意成績的學霸。他是遠離人群的那一抹獨特的風采。

你見過他，你在市中心的圖書館中見過他。干凈的白襯衫和眼睛讓他顯得斯文，他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指節在厚重的書本上劃過。那天陽光很暖，照在他頭頂，渲開金色的光暈。你會贊嘆他腹有詩書氣自華，他如同溫茶，只需每日少飲，在茶香幽幽半醺之間，也可養胃清心?？赡憧床坏剿眯袆颖砻饕庵竞蜎Q心，看不到他把背得爛熟于心的公式反復琢磨，記得深刻的知識反復推敲，聽不到他桌上磨損的印記無聲訴說的付出。他在學。他對你說，他是學霸，他還說，學習不過像一場江南煙雨，密密麻麻糊人視線，但他卻從來不會走岔了路。

他已學罷。他聽人這么說。

離開學校后的日子有些單調。只需要讓思緒順著網線蔓延，守著鍵盤敲下一串串無關緊要的數字。除了剛邁入公司時老者握著他的手夸了幾句“不錯，雛鳳清于老鳳聲，甚是不錯。”外似乎無人再稱贊他了。只是他不知道，那句話被那老者曾敷衍的說了多少遍，也許不知道也好。窗外禪的聲音弱弱的，陽光照著室內細小的灰塵，模糊了人臉。車水馬龍的城市中，忙碌似乎是每個人的必修課。于是他開始夜以繼日的工作，陪伴在身側的只有電腦的轟鳴聲，他在意他的業績，只是他沒在學習。白晃晃的年終業績榜單總能和記憶中那張寫滿成績的紙重疊，只是，打在第一行的名字，不是他的。他開始明白，這里不再是當初被圈點勾畫出的天地，一切發生的如此自然。不經意的，他開始融入人群，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你是見過他的，就在轉角的街道，透過餐廳的落地窗里。削薄的唇線緊抿著，表情淡漠。他不太愛笑，也不愛訴說自己的故事，偶爾在和朋友的飯局中暢飲，不經意提到了過往種種。也只有這個時候，你能看到他端正的西服下還有如此富有韻味的一面。你會感嘆，感嘆他宛如烈酒，燒喉之后方能蕩氣回腸。他會問你，他已學罷，為何腳下這條路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還是學吧。他這樣想著。

他拜上一封辭職信，無視了老板欲言又止的表情，開始了他漫長的旅行。他要向誰學呢，他不清楚。于是他馳騁著摩托橫穿過青藏高原，在蒼穹之下雙手合十，虔誠之至，于是他到了塔克拉瑪干，感受烈日與沙漠夾雜著萬物的生息和垂死。他去過了海邊，迎面而來海風和魚腥像兒時母親的手指穿過頭發，他也去過了草原，在藏歌里跨上駿馬馳騁飛奔。路途中他聽過登山者們興奮的歡呼。聽過大漠之上游人的低吟，他站在渡口和漁民們聊起當地的生活，他坐在溫暖的蒙古包中，捧著溫熱的奶茶聆聽草原上的天籟。他在人群之外，又深入人群之中。學到了很多，關于身邊的人，關于自然萬物，關于自己的心。

你會見到他的，一個從遠方來的背包客，將要游至遠方的旅人。他眉眼深邃，笑起來似萬里清風，直抵心間。你不用仔細看他，他會同你講他的過去，挽起袖口調一杯奶咖，一個個故事自會填滿整個午后。這時候你會聽他和你說，他愿變成一棵樹，在森林里無聲的生長迎接陽光，在寂寞的雨天和有鳥飛過的深秋里，慢慢的將身上的痕跡變成年輪，然后在下雪的日子里，等待一頭雙眸如湖水般的鹿。這時候他會注視著你，語調溫潤，似水蜿蜒流轉在你身畔。

若是時間尚早，你還可以問問他如何當好學霸，聽他答，學霸不會學罷，還是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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