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居住的小區里有桂花樹，但我不知道它們究竟身在何處，也不想去探明。我只知道當它們香滿四溢時，耳邊總會響起一聲感慨：“桂花開了呀！”

　　這是曾經她牽著我的手無數次走在桂花飄香的路上時發出的話語———如今也是，只是不牽手了。哦，她還說了些別的：“以前就我上學那會兒，那些路上也有桂花樹。每次我上學、放學途中，只要它開了，很遠就能聞到它的香。”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如星辰般閃著光，嘴角是慢慢流淌的笑，可她的目光卻沒有帶著我去找尋那溢出香氣的金黃，而是沿著路看向遠方。我本什么花也不喜歡的，可因為她，我戀上了桂花香。

　　有年新春，桂花早謝了，但她的表情仍是聞著桂花香述說著欣喜。車行駛在彎曲綿長的寒冷山路，因為她而變得桂花飄香。車翻過了最后一座山，早已聽不見城市的喧嘩與急促，矮小的房屋在常青樹枝葉的層層覆蓋下若隱若現，天空顯得極低，似乎一伸手便能捉片云，耳旁是山泉的奏曲。她的嘴角上仰，歡喜完全流露出來，桂香越來越濃。車放慢了速度，似乎在留時間給她觀賞她所銘記的一草一木。最終，透過車窗我看到了一對蒼老的身影，她不在留戀車旁的綠，而是看著那對身影，就是她聞著桂花香看遠方時的神態。我似乎找到了桂花樹，找到了桂花！

　　車安穩地停了下來，我看清了那對身影，看清了在他們深深如刀刻般的皺紋里流淌的笑意，看清了他們朦朧眼里的歡喜，也看清了他們無處安放顫抖的手。她推開車門，飛向了令她迷戀的“桂樹”，像麥哲倫的船隊環繞地球一圈后回到故土，是喜悅的；像蒲公英的種子挽風慢游后扎根土地，是安穩；像一滴水在流淌、奔騰后回歸大海，是平靜的。我好像真正聞懂了桂花飄香。

　　在桂花飄香的路上，她又一次感慨：“桂花開了呀。”又一次用閃著星光的眼望向遠方準備和我述說以前，而我像小時候一樣牽住了她的手，還是那么溫暖。